木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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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8/7 1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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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我们曾相逢如歌,任青春律动激荡绚烂缤纷。而岁月无声走过,此去经年,又是木棉花开花落,昔人难见。

木棉花

吴筱毅

01

廉价的水笔被从桌面扫落,喀得一声裂地干脆,金属笔头斑驳得像掉粉的老墙。

王倚彤笨拙地钻进桌底,迎着窗子照进的光线,笔管的裂隙显露无疑。

除非被人用脚踩了,没有笔会如此支离破碎,也没有另一个人会抓着这样一只笔,前前后后写了三四年。倚彤笑了笑,在草稿纸上狠狠划了两道杠子,割开的纸卷曲着,痛苦地大喊——够了。02

树荫下阳光零零散散地掉在往来行人的肩上,报刊亭老板忙着找零,小卖部的烤肠还是一如既往地馋人。

王倚彤摇着车铃,摆手对路过的同学打了招呼,后者则喊了绰号以示回敬,搭着他哥们的肩快步走远了。

“刚才阿方走过去了。”倚彤迎上从狭小的文具店挤出来的俞云开口闲聊。

“你买了啥这么久。”

俞云没有搭理,低着头点了点找零,抓着满手的东西递朝倚彤递了过去,后者熟练地接过来塞进了俞云的书包隔层。

路边建筑物的栅栏上,缠着翠绿的枝条,*澄澄的鞭炮花点缀在其间,俞云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咀嚼着。

“少吃点,谁知道这玩意有*没有。”倚彤说着拒绝了递过来的小花。

俞云口齿含糊地调侃说:“我从小学吃到现在,你看我被*倒了吗?”

“说真的,我托管班边上的木棉花快到季节了。”倚彤一手推着车,放开一手比划了个花托的形状,前轮被人行道上凸起的地砖猛地打弯,一个踉跄连人带车直往河边的栏杆上送。

“那开了叫我去看。”

倚彤捏了捏前轮,笑道:“今儿是小年,开不了两朵的,等明年那一排开得红红一片,一定让你看个够。”

倚彤挥着手暂时作别俞云,绿灯亮起,俞云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透明笔管的塑料水笔。

“你的笔没水好久了,”俞云说着把笔递给了倚彤:“笔芯捏着怪硌手的。”

“我有笔,只是懒得找……”

“那就算是没有。毕竟没带的作业就算没做。”

也是。

绿灯开始读秒,是时候分开了。

03

熟悉的人莫名其妙地开始生分起来,无话不谈变成无话可谈。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瞬间分崩离析而是缓慢地出现裂隙,最后变成空间点赞的泛泛之交。

真奇怪啊,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临近中考课业压力逐步增加,连倚彤这个上课摸鱼的惯犯也抓起了笔记本,拉琴的手本不该这么抖的,写下的字迹却像痉挛的胃和筛糠的簸箕一般颤颤巍巍又年迈衰老。

日头一天比一天烈了,弥散在空气中泳池消*水的味道也一天比一天清晰了,夏天就要到来了。

倚彤推着自行车追赶前面的身影,链条嘎啦嘎啦地作响,时不时咯噔一下,车轮压过凹凸不平的路面,生了锈的车铃喳喳地叫嚣着。

俞云可有回头看一眼吗?她沉浸在了自己小小的世界中,与小说里的人物共喜悲。听不见耳边的关切焦急,看不出倚彤眼里的失落。

追久了总会烦的。

带着轮胎与沥青路面的摩擦声掠过行色匆匆的路人,穿梭在机动车的后视镜之间,俞云也被抛在了脑后。

再也不会推着车陪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了。

夏天如约前来,聒噪的蝉鸣和潮热的雨水,伴着倚彤紧张兮兮地进了考场。发挥得不好,但也烂不到哪去,像是她曲解中庸之道的那篇作文一般。

许多年后她明白了,这种考试查验的不是智力水平,仅仅是心态而已。嬉皮笑脸地滚进考场,才是最适合她的方式。野惯了的人,拘谨起来精神头都在发散。揣着二十块以内的零钱,写着合作完成的作业,哼着不着调的流行歌,踩着嘎吱作响的自行车,这就是初中无忧无虑的平常日子。但也就到此结束了,同窗们各奔东西,就连散伙饭也被南方常见的夏季暴雨冲刷得寥落飘零。

那年夏天的木棉花开得比往常迟了些。红黑的大花终于愿意向人们伸展姿态的时候,暑假都已过了一大半,倚彤的游泳卡打了半张的勾,学校依旧在假期大搞装修,其实什么都未曾改变。

04

俞云的学校来借考场了。

树梢上仅存的几片叶子在秋风的呼啸下相继凋谢。王倚彤坐在大门边的台阶上,观察着鱼贯而入的别校同学。俞云也是穿着这款校服,她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大门合上了,该来的人都来了。

“人呢?”倚彤喃喃自语。

“监考老师人在讲台上了,你要在这吹风到几时?”同学一把拽起她,抬手指了指楼上的一个窗口:“看到了老班的怒火了吗?”

倚彤顺着他的手看去,面对老班半笑不笑的面孔咧开一口大白牙。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是三年了,又是考场上。看着周围人孔庙祈福的全套文具,王倚彤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水笔。金属笔头脱落的碎片零星地粘在拇指内侧,透明笔管嵌入手指上薄薄的皮肤紧压着指骨。这是一场最公平的考试,也会是她的翻身仗。两天四张卷子,笔芯的黑色逐步向下褪去,等不及拿出替换的笔,一切就会结束。

木棉花又要开了。而她和俞云都不会看到了。

05

火红的木棉花开得耀眼又炽烈,从树上砸落在干枯的树叶中,沉闷的声响像无果的时间,落下的就落下了,再也不会回到高高的枝头。

总还会有一个小小的王倚彤边刷着碗边从窗子探出脑袋。

总还会有一个王倚彤能拾起那朵最艳的木棉花递给俞云,告诉她木棉会结黑黑的籽粒,外面包裹着蓬松的白絮。

总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那款水笔被制作生产出售购买。

总还会有、也总还要有没啥意义但快乐得很的时光被度过。

只是不会是这个倚彤和这个俞云,仅此而已,这没有什么关系。

06

十块钱三支的钢笔晕开了墨圈,俞云那两个字糊得难以辨认。丢失了勾笔顿笔,舍弃了所有笔锋,也留不下不该被留下的人。

拇指和食指的茧被蓝墨水染得沟壑纵横,这么一只丑陋的手没能写出优美有趣又精妙完满的文字,没能写出倚彤和俞云、许许多多的倚彤和俞云一起聊过的天、算过的题和猜过的谜。

没能告诉你,两三块钱的笔和迟早烂在泥土里的木棉花其实都无所谓,我想说的只是——倚彤遇见的人把她一片一片地拼成一个真正的人,使她在回顾过去时有所怀念,在眺望未来时有所期盼,在当下的时刻能有所秉持。

她有多想感谢生命中给予她支持的人们,就有多热爱这明媚可喜的生活。

愿平淡从容会是真,愿质朴平实能落地。

本文荣获第二届“耘曦杯”网络征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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