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至,阳台上的芍药一个个把脑袋伸得老高,红艳妖娆,好不招摇。依稀,我又想起那年,在老家的庭院,有个女孩子拿了朵扶桑跟我的芍药比美。
她亭亭玉立于记忆的时光中,她是大我两岁的姐姐,李若香。
“若惜,你看,这就是我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扶桑,悄悄在公园摘的,美吗?”
“还是妈妈种的芍药最美!”我捧着碗大一朵的芍药亲了两口。看着姐姐把扶桑斜插在了鬓边,我也学着她的样儿,摘下了芍药的一片花瓣,卡在头发上。一整朵,我才舍不得摘。突然我想起公园里的木棉花开了,粉红中藏着鹅黄的蕊,这样的色调看得人心都暖了。那时候的我,就喜欢这种视觉感特别强烈的花,青春又张扬,无拘又无束。我拉着姐姐的衣角,央求她去帮我摘木棉花。
“姐,我就是喜欢那个花嘛,你帮我摘嘛!以后你喜欢什么花,我天天送你!”看着姐姐不太情愿的样子,我一直不依不饶,突地较上了劲。糖衣炮弹都来了。“姐,以后,我天天种你喜欢的花让你看……”
终于,姐姐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和我手拉手跑到了公园,夏日炎炎,里面游人不多。木棉树很高,全身又裹着刺,我们怎么也爬不上去。我在树下焦急不已,结果不知道姐姐从哪里搬来了一个铝合金梯子,我配合的帮她扶住了,顿时大家相视一笑,做坏事的感觉居然还有点趣。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去,不时的瞧瞧四周。似乎只听到比我们还急不可耐的蝉鸣。看着树上的花,抹着额上的汗。即期待又兴奋。
“妹,我摘到了,啊呀!”
姐姐一分心没抱紧树,随着扑通一声闷响,从树上重重地摔在了草坪。十六岁的她,像被风吹落的木棉花,颓废在地,无力挣扎。血很快的流了出来,殷红得像朵暗夜扶桑。我吓得不知所措,向公园管理处跑去叫人帮忙,因为那一次姐姐折断了右腿,脸上也有了块长久都无法消平的疤痕。
埋怨和责怪接踵而来,只因我一时任性,造成了两个人以至于一家人的痛苦。当然,我也知道,最痛苦的,肯定是姐姐。而我再也不愿跟别人来往,我内疚不已,我对她的伤害是无心的。可我也只有沉默。她的眼神中的恨和不甘就像咒怨,这时常让我想起她跌落的那一瞬。她从小就爱美,时常趁大人不在对镜梳妆,偷偷用妈妈的化妆品描眉画眼,越想到这,我越是内疚。
从此我跟姐姐,像两朵被封印住的花一般,永远无法再开放。生活变得沉闷压抑。庭院里的花再也无人打理。后来姐姐去北京治疗,而我也在深圳早早的开始了工作给她赚治疗费,她从不主动联系我,我想她肯定一直都在恨我,而我只有无言的弥补。
“若惜,你对着花在发什么呆呢?”
我的男友伟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他的眼神充满了安慰。
“没什么,我们回花店吧!”我们开的花店离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最近,我又去基地进了一批扶桑,我经常给它做各式各样的搭配,希望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花,但是,扶桑花依然不好卖。像我这样四十多个平方的小店,还是玫瑰,百合,康乃馨这种意义比较明确的花好卖,大多人买花都不是为了审美,而是想借此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我,也是借扶桑在表达对姐姐的情感,虽然时间过去已久,可是有的事,却依然难忘。
“你是李若惜吗?你的花,请签收一下!”一大盆鲜艳欲滴的芍药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很纳闷,谁会知道我喜欢芍药?花中间插了一张红色信封,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看。
“若惜,我是姐姐,十年没见,你还好吗?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那件事是意外,我当时不应该怪你,是姐姐胸怀不够。我只是太怕自己会残。后来慢慢想开,我老想起你,想联系你,可是又怕你怪我,因为如果不是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你也不用中学一毕业就到外地去打拼。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姐姐要内疚一辈子。不知道你现在还是不是喜欢芍药,但我,我已经不喜欢扶桑了,坚韧的马蹄莲更适合我,你知道吗?你未来的姐夫就是以前治疗我腿伤的医生的儿子。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妹妹若还是看得起我这个姐姐,今年年底一定要来北京参加我的婚礼。我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
信上的字体工整秀美,我想姐姐写得很用心吧!里面一张姐姐和姐夫的照片,一副其乐融融,幸福美满的模样。其实这么多年,我依然喜欢芍药了,它代表了一些回忆,有苦有甜。而现在它也能代表我对伟的感情,亦如它的花语“情有独钟”。现在姐姐幸福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我轻抚着芍药像抚着一颗柔软的心一样,慢慢地笑了,笑得流泪。其实我也应该感谢姐姐,若不是对她亏欠,我也不会想到开花店,也不会遇上开花店的男友伟。如同姐姐所言,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第二天,花店里,扶桑换成了纯白的马蹄莲。我知道马蹄莲的花语是永恒的心。像征永远幸福。世上很多事似乎都如此,祸福相依,谁知道你现在的祸,会不会就是下一秒的福的。愿我的马蹄莲常开不败,与我的芍药相惜到永远。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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