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些天,张玄让战友们感觉有点“反常”。一向风风火火忙碌的他,这几天竟然一有时间就猫在宿舍,一本正经地研究起菜谱了。
“你这是想年夜饭上给咱们露一手?”身边战友问。
张玄目光没离开菜谱,笑着说:“沾你嫂子的光,到时候让你们尝尝我新学的美食!”
那几天,大家总能看见张玄乐呵呵地忙活着,打扫房间、准备食材、还特意把自己的短发修剪得更加干净利落。为啥?媳妇要来部队过年!
张玄是西部战区空*某部的空中机械师,他的妻子陈琰医院病理科医师。在一起10年,张玄和陈琰琰始终是异地。如今,一个在四川、一个在湖北,每年两人只能见一两次面。从帮陈琰琰订了机票开始,张玄总是不由自主地设想团圆的种种情景:给她介绍新老战友、带她参观营区……
“我不去看你了!”腊月二十七晚上,接到陈琰琰的电话,张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疫情不乐观,医院要加排值班,你好好工作,注意防护。”
张玄半天才挤出一个“好”字,赶忙嘱咐陈琰琰:“你也保护好自己,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哦。”
张玄似乎看见电话那头的妻子白了自己一眼。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他知道她这个回复的潜台词是:“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离得那么远!”
张玄还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责怪。结婚那年,妻子曾考虑过随*,但考虑到妻子对医生事业的热爱,一如自己对*人职业的热爱,他建议她留在武汉。
“老婆,你千万不要为我将就了自己的事业。”张玄说,“要不你还是留在武汉?”
陈琰琰眼里露出惊讶,过了一会,她说道:“结了婚还不在一起,我担心你没人照顾,太辛苦。”
“我辛苦点没啥,之前你为了我不是也一直辛苦着?”张玄摸摸她的头。
有张玄的支持,陈琰琰留在了武汉,在医院从事专业对口工作。短短几年,陈琰琰就成了病理科的主力,还兼任了某公益组织的志愿医师,每天忙碌着,乐此不疲。
今年春节,张玄所在部队随时准备支援武汉。在外场的寒风里忙了一整天后,张玄才得空和陈琰琰拨通视频。
“张玄,我考考你。你当年怎么和我表白的?”
突如其来的“考题”,让张玄有点发蒙。“我记得……大学时候我送给你一个黑色的本子。”张玄含糊的答案,让陈琰琰挺不满意。
张玄见状,赶忙补充说:“当时在本子上写了一首诗……”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诗的内容。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见他着急的样子,陈琰琰开始帮他“回忆”,“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张玄静静地听妻子把诗念完,感觉忙碌了一天的急促呼吸变得均匀。片刻,夫妻俩谁也没说话。
“部队如果支援武汉,我第一个请战,跟机组飞过去!”张玄先开了口。
“我知道。”陈琰琰说。陈琰琰知道,就算张玄来了,两人工作都忙,一定没办法见面。但哪怕只是某一瞬间,知道他从天空飞过,她也会感到足够温暖。
疫情蔓延时,陈琰琰每天上班都是一次“远行”。家住洪山,医院在武昌,公交系统“停摆”后,陈琰琰每天要在空旷的街巷走路三个多小时。几天下来,实在走不动了,陈琰琰决定学骑单车。清晨,她一边回想张玄以前教她的骑车方法,一边歪歪扭扭地骑。到了路口、斜坡,她就下车推着走。尽管骑行速度很慢,自己常常吓出一身汗,但好在路上行人很少,她就唱着歌、喊着口号给自己加油打气。
随着疫情得到有效控制,武汉的春天如期而至。交通恢复的第一天,陈琰琰比之前早了1个多小时到家。看看表,时间还早,她拨通张玄的视频电话。通话没一会儿,电话就被门外一声清脆的“报告声”打断了。
“你忙吧,明天到家早的话,我再和你视频。”10年*恋,对于通话被打断这种事,陈琰琰早已习以为常,索性起身去收拾屋子。
陈琰琰在抽屉里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盒,里面一厚沓火车票码得整整齐齐。
“一个大男人,还挺有‘少女心’!”她没想到,张玄竟然细心地收藏了他们见面和旅行的所有车票。车票有红有蓝,一张张翻过,10年的时光仿佛从指缝划过。其中,一张印有“武汉——哈尔滨”的车票,记录了她和张玄曾经相隔最远的距离。
那次,张玄因为*校学制要求,有两年多不能回家。禁不住想念,两人早早商量好,“五一”小长假在*校所在地哈尔滨见面。路途遥远,为了能多一点时间相聚,陈琰琰提前两天就踏上了北上的“绿皮车”。
“冰城”的5月,即使正午也有些微凉。陈琰琰坐在车站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向外张望。
她注视着远处的扶梯,那是张玄赶来的必经之路。这时候,一个短发男生出现在扶梯上。男生戴着墨镜,穿一件类似飞行夹克的上衣,阳光下显得格外帅气。
男生下了扶梯,也向四周张望,随后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不一会儿,陈琰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这个男生该不会是张玄吧!”她抓起手机。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陈琰琰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你累瘦了,不过瘦了还挺帅。”
看着旧车票,陈琰琰笑出了声。虽然过去多年,却真真切切地记得当时对方的衣着和表情。
翻过车票,背面,张玄用特有的笔体一笔一划写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