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晚，北京冬奥会和冬残奥会吉祥物揭开了面纱，一只名为“冰墩墩”的熊猫亮相世界。
“冰墩墩”以熊猫为原型进行设计创作，将国宝友好可爱、憨态可掬的形象与冰晶外壳结合，头部外壳造型取自冰雪运动头盔，装饰彩色光环，其灵感源自于北京冬奥会的国家速滑馆——“冰丝带”，流动的明亮色彩线条象征着冰雪运动的赛道和5G高科技。
冰象征纯洁、坚强，契合了冬奥会的特点。“墩墩”则意喻敦厚、健康、活泼、可爱，象征着冬奥会运动员强壮的身体、坚韧的意志和鼓舞人心的奥林匹克精神。
“冰墩墩”左手掌心的心形图案，则代表主办国对全世界朋友的热情欢迎。整体酷似航天员的形象，寓意创造非凡、探索未来，体现了追求卓越、引领时代，以及面向未来的无限可能。此外，3D的拟人化设计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
你知道这款吉祥物的设计者是谁吗？答案是广州美术学院视觉艺术设计学院院长曹雪领衔的14人团队。除了冰墩墩，曹雪还设计了广州城市logo和亚洲美食节的logo。作为从广州走出的设计团队，他们在设计的过程中，把广州开风气之先的城市特色，把广州人敢干务实的奋斗精神，融入了设计之中。
也正是广州这座城市的开放包容，让团队的视野更加广阔，理解问题的角度更加丰富。正如团队领*人物曹雪所言：“只有生活在广州才有这样的想象力。”
就在不久前，南风窗记者曾经专访了曹雪，与他一起探讨了艺术设计背后的文化内涵与有趣故事。
广州美术学院视觉艺术设计学院院长曹雪
设计是人文关怀
设计对城市的理解，散布在不同地域的文化产品中。
曹雪曾出品过原创音乐CD《紫禁城》，其中有一页做的是一个镂空门框，在二维的空间营造了三维的体验。去过紫禁城的人都能感受到，景中有景的镂空设计，把中国古代造林、造园的特点表现出来了。
曹雪另有与上海有关的《百乐门》《黑旗袍》，这两张音乐碟收录的都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滩的流行曲目。
就不同城市的形象设计来看，北上广在城市风格、社会文化等方面各有千秋，如何表现它们的差异，就成了设计师的一项首要挑战。
比如《百乐门》的封套和画册，曹雪采用了真牛皮纸，有从档案馆里找出来的那种斑驳感，有意让照片不全，则给人感觉是碎片化的、残缺的影像。这些都旨在还原一部分历史的元素，否则难以唤起人们对那个时代的记忆。
而《黑旗袍》的标题是曹雪坐地铁时想出来的，这是一部声线很低的女性唱的歌曲集。旗袍象征一种年代感，同时，性别也出来了，黑色则给旗袍更增添一股历史感，类似黑白片老电影，也有黑天的意思。黑也是dark，暗示演唱者的声线很低。
画册里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条条，源于曹雪五岁时在上海的一段居住经历。上海滩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南京路上的霓虹灯，那些画册里的条条，就转换自他五岁时的印象。
的确，好的设计，从来都没有切断和社会的联系。
将这个概念放大到中国的南北方城市的固有差异上，如曹雪曾在“祥云与甘霖”讲座上所形容的：北方的设计比较像祥云，南方的设计更务实，像甘霖。它们都是云，祥云好看，它不下雨，甘霖是下雨的。
打个比方，假如一个手机背面从上到下有三个苹果标志，亚洲人几乎都说上面的是第一个，但一个美国人会说下面的是第一个，这就是东西方的差异。
再比如，一个韩国教授去美国做访问学者，他在超市买了一大堆食物，想用烤箱加工，食物包装上面写烤鸡放进烤箱的第一格，土豆放进烤箱的第三格，美国的烤箱确实有三格，但这个韩国人就傻眼了：第二格就很容易判断，但是到底哪个是第一格？
生活中方方面面存在类似差异，从设计上来讲，就叫“设计的方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今天的供给侧改革*策等等，都是希望我们中国设计师首先能为中国人服务，不是所有国外的产品都适合我们，东方人的视觉语境是什么样的，这是需要我们去研究的。设计最终的视觉表现，都源自生活。
谈到生活，则往往离不开一个词：灵感。做设计也像写文章、故事，都需灵感。灵感源自生活，并非是不可言说的。
平时在生活中看到了任何视觉形象、画面、图形的积累过程，储存下来，用曹雪的话来说，就变成了自己的“A点”。
在生活中尽量保存原始素材“A点”，当储存了足够的A点，在生活中随便看到一点B点，才有可能主动产生关联性的化学反应，导致兴奋点乃至灵感的最终出现。相互作用越多，灵感就越多，如果脑中无物，一切都是视而不见的。
那些试图把A点寄托于网络、硬盘拷贝、盗版图库等行为，则都是临时抱佛脚。
然而，美对设计来讲，不是唯一的要求，审美是形而上的东西，功能是形而下的东西。
通常人们说智慧型城市，不是说有几台电脑，而是说要有城市设计的智慧，性价比要高，人力成本、材料成本、时间成本要最小，最后“四两拨千斤”。
所以，设计要的，更多还是人文关怀。
城市形象设计离不开定位
人文关怀固然重要，文化生活却不应该规定动作太多，而要有很多自选动作。
曹雪曾经为广州市设计了城市标志。城市Logo是一座城市象征性的视觉符号，它用于城市对外传播与推广上。当然，在视觉表现上它要做到当地的绝大部分市民有文化认同感和时代认同感。
城市文化是个比较宽泛的概念，从城市文化建设以及文化传播上来看，最恰当的方式应该是讲故事，而不是讲道理。
如果把一座城市所蕴含的文化比作一本书的话，那么一个城市的Logo可能就是这本书的封面与标题而已。
广州城市形象新LOGO
就以设计广州城市标志为例，设计师通常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普通老百姓被问到设计广州标志时都会思考的问题：什么能代表广州？广州有很多本地人如数家珍的传统标签或元素，譬如木棉花、五羊等等。
第二个问题则是：代表什么时代的广州？曹雪着手设计前，曾听说一个谈到了广州定位问题的会议，大意是“广州是一座可持续性发展的未来智慧型城市”。
根据对广州未来的定位，设计必然要选择某些元素、某种视觉调性去表现。
这次对广州城市形象的设计并没有采用传统元素，如十三行、刺绣、戏曲等等，而是用了现代的元素。曹雪称，坚定使用“小蛮腰”的原因，又跟另一个维度的思考有关：为什么要推出城市标志？
一座城市并不会因为缺少城市标志而导致城市停止发展和建设。然而，在今天的信息化时代，一个城市可能需要有一个视觉符号去寄托城市的精神。尤其在对外宣传当中，城市没有一个具体形象的东西，就难以聚焦。
视觉符号与文字、口号的核心内容应该一脉相承。如果口号很先锋、很未来，符号却很传统、很复古，这就是一种不合适的矛盾。
这即是在得知广州市要打造成可持续性发展智慧型城市的背景下，曹雪没有使用传统概念的原因。
而最终选取“小蛮腰”，是因为人们平常看媒体—包括中央媒体、其他省市媒体、境外媒体——在介绍广州的过程中播放视频画面时，广州塔总会被选取出镜。
广州人自己是否承认广州塔是标志性符号，这是另一个问题。但在外地人看来，这就是广州的重要代表。
从这个维度来看，设计不能违背于大众的认知。所以曹雪采用“小蛮腰”来做广州城市标志的设计元素，最后在设计中把“广州”两个字也融入到广州塔的造型中。
然而，城市形象是面向市民、面向大众的作品，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城市的理解，比如代表广州的符号是否真的能代表千年商都形象？粤剧、粤绣哪儿去了？
面对众说纷纭，曹雪认为，一个符号性的东西，再具象实际也是抽象的，用抽象的图形、符号去承载太多历史元素的话，如果每个人的意见都要采纳，那么最后这个标志最后一定呈现不堪重负的样子——它很“累”。
他一直提醒自己，标志不能让它太“累”。意即是，在完全理解一个项目的目标的前提下，在最终的表现上要举重若轻。
用视觉语言讲一个好故事
众所周知，设计是一种视觉语言。
每一门艺术的独特魅力，应该是其他艺术无法替代的。视觉语言所造就出来的东西，文字是无法替代的。
正如著名的波兰作曲家肖邦讲的一句话，“当人类无法用文字表达情感的时候，音乐诞生了”。
曹雪将设计二字解构成几个方面：一，设是问，计是答。设，是号脉，计，是处方。
另一个是：设计是干什么的事情，就是干讨好不吃力的事情。
为什么？“design”本身有计谋的意思，设计就是计谋。设计并不完全是技术活，入门似乎很简单，但想成为优秀的设计师，不是简单技术层面的东西。讨好不吃力，就是分析目标之后，要找一个消耗最小，传播最广的渠道。
用算式来表示，设计的分母是功劳，分子是苦劳，“讨好不吃力”是设计师该做的事情，倒过来就没有设计。有人说“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来的，那叫苦劳，不叫设计。
比如，在城市规划方面，城市形象Logo的应用应有一定的规范。这个规范并非固定的、一成不变的，而是指一些使用单位、职能部门，可能他们的审美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比如可能把一个玫瑰红的标志放在一个绿色的底子上。
而设计者的使命之一，就是规避这种现象的发生。
城市标志只是一个小小的视觉符号，整个城市形象的规划才是重头戏。以往很多城市形象的规划，就像“圈内人坐在圈内谈圈内事”，都是几个分管的职能部门坐在那里去讨论。
80年代初，在日本要讨论未来城市的规划，与会的嘉宾、代表都是跨界的，早就打破了所谓的“圈子”的界限，比如说未来派诗人在论坛的发言就引发了全场的轰动，也许一个诗人、音乐人对未来城市的描述，是一个专门搞城市建筑的人所想不到的。
反观其他国际城市形象案例，国外推出城市标志的历史比我国要早很多，且随着时代变化逐步在改进。
以澳大利亚墨尔本城市标志为例，它设计简单，用打头字母“M”为基本造型元素，取代上世纪90年代初启用的旧树叶标志。
墨尔本街头的城市标志海报
“M”这个字母其实很平常，但该标志在配合城市不同时期、不同主题的宣传与推广上，进行了大量的“活化”运用—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线条，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这就是墨尔本市非常善于用城市Logo去演绎城市文化与故事。
法国波尔多市所推出的城市Logo设计，更是颠覆了传统的设计与应用方面的理念，它有一个中心点，其他元素是发散出来的光柱，比如波尔多市的不同的地区，就可以采用不同方向的光柱和颜色，但它们最后都属于波尔多市Logo这个统一的形象内涵。
城市是独特的。人们不会把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混同于洛杉矶的市中心，也不会把方方正正的四九城认为是灯红酒绿的夜上海，不同的城市由其特殊的历史、地理、气候等因素塑造而成。
但在深层次上，城市又是普遍的。城市是超越时空的社会、经济和物理规律的产物。
每一个城市应该从普遍性的特征里提炼出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气质，自己独特的东西，这样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才会有归属感。虽然城市化的过程很重要，但一个城市的归属感，往往需要综合性的设计和考量，把开放包容的精神和独一无二的特征结合起来。
作者
荣智慧肖瑶
排版
GINNY
图片
部分来源于网络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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