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坚路经花园的那株木棉时,她忍不住驻足凝视。四月芳菲尽,木棉花的花期也快过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偶在路上拾到一两朵木棉花,她便像珍宝似的揣在怀里。曾经火一般的辉煌灿烂,眨眼间变成过眼云烟。木棉花和凤凰树一样,不能只用美来说它们,因为美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它们带着一点怒放叛逆的血色。那种叛逆的情怀也许世人都不懂,唯有他懂,那个春天与她一起相伴看木棉盛宴,笑起来比木棉花开还要绚烂的男孩。他俩是邻居,住同一幢楼。刚好挨着楼宇的围墙边上生长着一株老木棉。他俩有记忆的春天里,它都在怒放,燃烧着一树热烈的生命之火。女孩一直在生病,因为有了他的相伴,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那种如木棉花般的绯红,特别是看到他时,忧郁的眼神终于也会火一般燃烧起来,发着光。许多年之后她才从书上知道,原来这才是春天固有的模样。记得那时候每天她都会在木棉树底下,守候着他的归来。看着那个披洒一脸阳光、潇洒地蹬着跑车的翩翩少年,在柔软的南风里灿烂地对着她笑,便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多少年以来,每当饱经沧桑历尽磨难时,这个温暖的场面就会浮现在眼前,疼痛难忍的她终又会感觉人间值得。她知道,他只是从她的生命路过,总有一天他们又会变回路人。纵然如此,每年春天,木棉花依旧按时怒放,决不缺席。那种夺目辉煌的绚烂已经深深地刻在他们的生命里。这将会成为照亮他们一生永不磨灭的光。她常想着吹过他的风也常常拂过她的脸颊,便是与他在一起了。虽然并不是。就算他俩真的见了面也没有特别的话说,只是默默深情地凝视对方,并肩从楼宇的夹巷里走出来,踩着一地的木棉花魂。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包括那株木棉。当时他们都太年轻了,不知道如何表示情意,只是像木棉花,逢到春天就用心地开放,美丽着,等待知心的人。后来他去省城上大学,他家也搬走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她常穿着一身他最喜欢的白衣长裙,裙裾飞扬,长发及腰,美得像一个落寞的天使。记得他离开的那个春天,她就这样一直站在那株木棉底下,直到残阳如血,像凋零的木棉。他们那稚嫩的犹带乳香的情怀,就是这样成为往日了。从此以后木棉花便成了她最珍贵的回忆。每到春天,心中的某些情愫就被点燃了起来。那木棉盛放的点点滴滴就这样温暖着似水流年,成为生命中不可逆之美好。
本文来源:新民晚报